绘本：不止于怀旧

　　《平凡的世界》绘本书影

　　《平凡的世界》绘本书影

　　《白鹿原》绘本书影

　　《白鹿原》绘本书影

　　《白鹿原》绘本书影

　　偶然读到一本四川美术出版社出版的连环画《庄周论剑》，是《东周列国志故事》系列连环画的一种，乍读就特别喜欢，有一种久违的少年时代读《三国演义》的感觉，后来又找到这个系列的其他画本来读，本本都画得很好。

　　这一套书绘画质量不次于当年上海版的《三国演义》，在画面上，有当年连环画的痕迹，同时又明显借鉴了当代很多线描画甚至日本浮世绘的形式，出现了多幅大画面占两个图版的绘画。在国内画坛普遍认为连环画创作水平下降的今天，这套连环画出版让人感觉振奋。这套书是四川美术出版社默默打造的精品工程，由连环画原创论坛策划，以民间的力量，联络几十名连环画高手，花费十几年共同努力完成。豆瓣上有的人追这套书追了七年。而我也是在微信连环画平台才一本一本读完。

　　我在想，自己为什么喜欢这样一套接近传统线条的连环画呢？或许因为从小读《三国》《水浒》《说岳》这些连环画，形成了一种视觉经验，凡是与多年视觉经验相一致的就自觉地接受，没有达到的则拒绝。

　　视觉经验也在发现并补充着，这几年，后浪文化公司引进了大量外国最新的绘本，丛书名之曰“后浪漫”，其中法国画家马克·安托万·马修的《3秒》和《方向》，可以说大开脑洞的绘本，给人不仅仅是画面，而是对连环绘本都有了新的认识。作者以最简单基础的镜面反射能勾连出一则“人与城市”的故事，“极复杂”和“极简单”的完美结合，开了以绘本全景全知循环的新篇。《方向》全书没有一个文字，一个无名者跟随着箭头，从一维跨到多维，从微观转到宏观，山穷水尽，柳暗花明，忽一马平川，忽纵横万壑，从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起，有方向但又一片迷茫，确有博尔赫斯《交叉小径的花园》的荒诞意味。看马修的作品，体会出只有这种绘画才能表达如此丰富的意趣，绘画的确有超出语言的力量。

　　如果有人问我，传统风格的《东周列国》和“后浪漫”的新奇光彩，对比喜欢哪一种，我确实不好选择，我觉得我都喜欢，不分优劣。在绘本创作上，我始终认为传统要做到极致，现代也要做到极致，都是我们这个时代所需要的，我们这个时代审美多元，传统的有其市场，现代风格的有其格局，所谓艺术的百花齐放，就应该如此。

　　除了《东周列国》，这几年的国内连环画，还有几部也让人怀念。沈尧伊的《地球的红飘带》，陕西作家李志武的三部曲《平凡的世界》《白鹿原》《秦腔》，特别是《白鹿原》，其构图、色调、氛围意味悠长，用简约的手法传递出原著丰富的文学意味。他之后用十年时间创作的《秦腔》，以长卷的形式表现，既可以裁剪为块面，也可以形成一个整体，格调原始，将商周的情貌特征勾勒得淋漓尽致，既有一种荒诞感，也有一种神秘氛围，是当代国内连环画创作中有益的探索。三联出版李昆武和法国欧励行合作的《从小李到老李——一个中国人的一生》（三卷本）以西方长篇漫画形式画一个中国家庭几十年的变化，其中画了一百多个人物，画面涉及工厂、农村、部队等环境，对中国普通人生活的衣食住行、喜怒哀乐都做了详细真实的描绘，是近年漫画式连环画中的杰作。

　　连环画的历史远则追溯到汉朝的画像石、北魏敦煌壁画到宋嘉祐八年刊刻的《列女传》等，十九世纪晚期新闻连环画《点石斋画报》到民国出现的古典名著系列，1949年以后，文化普及的同时，连环画也发展壮大，出现了一大批精品。考察中国几十年的连环画创作，凡是具备扎实的功力，能够深入生活，专门到作品源发地进行过生活体验的，又在传统基础上进行改造、深化的，就会有精品产生。贺有直的《山乡巨变》、丁斌曾与韩和平的《铁道游击队》、罗兴和王亦秋的《林海雪原》都是那个时代的精品。

　　绘本同其他读物所不同的是它的无可替代性，它以图画形式对过去、现在、未来和幻想世界的形象解读，简单却容纳量巨大，是人们休息之际的阅读物，也是一种日常的艺术消遣，更能在万千的图画之中，给人带来怀旧、幻想、启示和视觉的享受。从二十年前流行的几米绘本到当代“后浪漫”系列的热销，人们对于绘本的热爱仍在继续。但在传媒形式空前繁荣、文艺品种类别多样的今天，连环画作为一种广泛的普及读物，其定位已与过去大不相同。

　　当下图画绘本已经不完全是孩子的读物，而是一种快销的成人读物。老版连环画不断再版，很大程度上不是针对青少年，而是为了满足成年人的忆旧需求。新潮类的绘本则满足人们去发现，去猎奇，去感受另一个世界。从绘本的内容角度来说，读者们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叙述，而从绘画本身来说，市场对绘画的艺术性，表现的丰富性，图画本身的内涵性，都有了新的审美，受众的要求是更加精致化、艺术品化的作品。当代绘本已经是一个相当综合的创作了，环境、背景、构图的风格与文本的意蕴，都需要在创作中考虑，绘画作者只有认识到这一点，才能在创作中有所突破。(文/吴川淮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