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大千 李绘秋 秋江独钓 83cm×39cm 纸本设色
启功 行书淡如和似七言联 128.8cm×31cm×2 纸本
[清] 吴昌硕 梅石图 135.5cm×32cm 纸本墨笔
编者按:艺术品市场的繁荣离不开收藏家群体。很多收藏家,都是从一个偶然开始,逐渐走上了资深之路。本期访谈嘉宾是蒋朝显先生,他从介入收藏到成为专家,傅申先生对他的教导、点拨起到了重要的作用。让我们一起来倾听他和收藏的故事。
“我的收藏,
其实从小时候就开始了”
崔漫:蒋老师您好!您从事艺术品收藏多年,当初是怎样的机缘,让您的目光从书法、绘画上投向了艺术品收藏呢?
蒋朝显:打小我就喜欢留存一些写过、画过的纸张,那时候书本纸张很是珍贵,所以父母常说:“百年无废纸”。于是我就有意无意地把一些写过的纸片、字条都珍藏起来,包括同学之间的画作、便条,有的甚至保存到了现在,已经几十年了。我的收藏,其实从小时候就开始了。
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品收藏大概是在2007年。我自己本身写字、画画,当时又做艺术刊物的编辑,经常与书画家交流,结识不少书画家朋友,有时得赠作品,因情谊难得,就会珍藏起来,那时候没有想过这些字画能成为我艺术品收藏的开端。后来我发现日常写字作画时,笔墨的韵味无法达到古人墨色的精彩,才留意到古代好的艺术品使用的纸、绢、墨、色、砚等等都是极为高级的,好的材料非常昂贵,一件上乘的作品不仅需要作者的功力,还需要上好的纸墨,于是我便走向艺术品收藏和投资这条路。
崔漫:艺术品藏家中有的关注学术研究,有的聚焦市场投资,您如何看待艺术品的收藏和投资?
蒋朝显:做收藏,有的是纯粹喜欢,欣赏、传世;有的是收而不藏,收完就卖,当生意做;再有是以藏养藏,既收藏,也交易。无论哪种,都要有专业的眼光,我更倾向于做研究型藏家,收藏它就先把它研究透彻。这也是早年间踩过坑得来的经验、心得。比如,我想要收藏赵朴初作品的时候,我就把跟赵朴初有关的书买回来研读,把拍卖图录上的真赵朴初作品全部裁下来专门做成册子,没事就翻看。后来,我陆续收藏了三四十件赵朴初的作品,其中有不少藏品还被研究艺术史的专家借去写了文章,做了研讨会。收藏离不开研究,研究也离不开收藏。随着收藏的眼光、认知不断增长,藏家把藏品再拿去做交易也是常事,艺术品本就有投资属性,但如果是纯粹倒卖、炒作,不利于艺术品市场的良性运转,就非常不可取了。
“鉴定如同破案,
收藏就是保存物证”
崔漫:您提到收藏要有眼光,那怎样培养这个眼光呢?
蒋朝显:这个眼光就是审美,一方面是要进行理论学习,知道什么是美,同时也要大量地看,去博物馆看,去美术馆看。你在《中国书画》工作从培养审美眼光来说起点已经很高了,因为你看得都是真东西、好东西,都是精华。有个故事说罗振玉有次把自己淘来的古玩给溥仪看,溥仪看后一眼就指出了其中的赝品,罗振玉不信,请高人鉴定,结果与溥仪说的毫无二致。罗振玉询问他是如何判断的,溥仪答道,“我不懂你们那些鉴别方法,只是觉得有几件东西和我家里的不一样。”
取法其上,得乎其中;取法其中,得乎其下。所以多看真品原作,才能让眼睛的纯净度越来越高。拍卖现场的名家作品,有的人不敢认,怕名家作品仿作多,不敢举牌不敢拍,导致错失佳作。说到底还是研究得不到位,看得不够多,没有参照比较,导致心里没底。眼光足够高的时候,鉴赏拍品的能力自然也就高了。我最近研究郑板桥,就是因为前段时间有一件郑板桥的拍品,我犹豫不决、判断不准最终与之失之交臂。
崔漫:收藏要懂得鉴赏,需要审美比较,目鉴考证。
蒋朝显:刚开始我想得简单,觉得自己会写字画画,懂得什么是好字好画,就能看得八九不离十,事实上这跟鉴定真伪是有差异的。书画鉴定是一门专门的学问,从作品的构图、气势、神韵,到运笔、施墨、设色的功力,再到题跋、落款、印章,以及作品的纸张、装裱、流转经过等,需要系统地掌握多方面知识。为此我专门去胡开文墨厂自己造墨,宋以前古人用松烟多,宋代晃贯之在《墨经》中这样描述:“自昔东山之松,色泽肥腻,性质沉重,品惟上上,然今不复有,今其所有者,才十余岁之松。”后来因为松树的大量砍伐,才慢慢开始大力发展油烟墨。但每个时代的墨色是有一定规律的,从墨色的呈现就大概分辨出时代的特点。你用现代的墨汁去仿制古代的一件作品,从墨的含胶量就可以确定这件作品的真伪了。纸张也是如此,每一个时代的纸张都有这个时代的烙印。每个环节看似孤立,实则连续。一件作品,说假容易,说真很难。就像侦探小说中推理环节一样,所有的证据需要形成一个闭环。鉴定如同破案,收藏就是保存物证。藏品就是以这样有趣的方式传承了人类文明。
比如我跟傅申先生研究唐代一件书法作品时,从书风、用笔与墨痕、创作年代、流转经过等方面进行佐证鉴定,环环相扣,就像傅申先生所说,“有一分证据,说一分话。”举个当中的例子,关于推断考证创作年代,我们根据新旧《唐书》的记载,“唐肃宗上元元年(760)岁荒,斗米千钱,人相食。761年,江淮大饥,作者只能在金陵一带徘徊,靠人周济为生”。在连续两年爆发严重饥荒的情况下,作为当时的历阳县令,担心灾情、灾民、社会治安还来不及,怎么会有心情与其挑灯行酒、“书秃千兔毫,诗裁两牛腰”呢?所以不会是这一年所作。
崔漫:傅申先生是您的老师,能谈谈他对您的影响吗?
蒋朝显:傅先生对我影响巨大,对我的指点细致具体,使我受益匪浅,引导我走上科学的鉴定路线——不仅是停留在传统经验鉴定基础上,更有完善且系统的学术理论支持。单就鉴定这方面,在他的引导下我才逐渐找到一些思路和想法。前些年有一件明代状元赵秉忠的作品需要鉴定,但是目前明确记载的真品是他20岁左右的状元卷,现藏青州博物馆,鉴定真伪难度很大,一是只有一件参照物;二是唯一的参照物是考试时用官格体写的试卷,太过规范;三是他当时只有二十多岁,还很年轻,人的写字风格随着年龄增长会有变化。当时拿到手我也很头疼,从常用的鉴定来看:书法写得很好,纸张年代也没问题,但是否为赵秉忠所写就需要佐证了。傅先生建议,先把作品里的诗词内容写出来,根据史料找找在他当时生活中有没有诗词里提到的内容出现。同时,把里面的每个字和状元卷里的字一个个对比,整体对比、拆分对比,尤其是一些特殊字的用笔方法和习惯。这些方法都对我进行鉴定大有裨益。傅先生学养深厚渊博,在他的影响下让我开始明白,书画鉴定要系统构筑自己的知识架构,需要的是对整个书画史有全面地研究。
“研究一件藏品就有可能是一个发现历史的过程”
崔漫:每件藏品都包含着庞大的信息量,在研究过程中要不断地追溯,正如您所说需要“构筑系统的知识架构”,这是不容易的。
蒋朝显:做学问没有容易的,但很有价值,这也正是收藏的意义所在,每一件藏品都有它独特的历史文化信息和文献价值。研究一件藏品就有可能是一个发现历史的过程。我曾经无意中看到一个唐代武则天时期的墨书墓志铭原砖,当时很吃惊,因为书风极像颜真卿。做相关研究的专家朋友看到我拍的照片也吓一跳,颜真卿是一代大家,这个砖石上的书风让我们很震撼,难道民间的书法已经有这个书风的雏形?抑或是古人偶然的意合?于是就开始研究溯源。颜真卿或许当年也是看过某种风格后觉得不错,加入自己的痕迹后形成了自己的风格,进而创造了一个时代。
研究藏品也是一个上下求索的过程,“学然后知不足”。比如收藏了王文治的作品,就要研究笪重光、董其昌、米芾等人,了解师承关系很重要。王文治早年师从笪重光,受其影响颇深。行草书则学自《兰亭序》和《圣教序》。后潜心于米芾、董其昌之法,清妙妍美,俊朗疏秀。王文治学书,常常达到“遗得丧,忘寒暑,穷昼夜”的地步,足见其于书法用功之深。当时有谚:“天下三梁,不及江南一王”,“一王”便是王文治。
“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无涯”,现在收藏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,收藏得越多,就会发现要学习的东西就更多,就像刚才说的,收藏和研究谁也离不开谁,是相辅相成的,藏品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,做收藏既能对艺术品进行保护,又能对文化追溯探索,是文化承前启后的桥梁。(文/崔漫 图/蒋朝显供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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