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画：朱德润《岩亭听泉图》

　　[元]朱德润 岩亭听泉图轴（局部）

　　[元]朱德润 岩亭听泉图轴 123cm×31cm 纸本墨笔

　　■黄君寔

　　朱德润（1294—1365），字泽民，平江（江苏苏州）人。史载他身长八尺，秀异绝人，读书过目不忘，以诗文自负，尤工画山水人物，得高克恭赏识。年廿五游京师，赵孟頫荐之，获仁宗召见，授翰林文字兼国史院编修。英宗嗣位，又以能赋善书闻，官至五品。英宗殁后，政治上失意，归乡闲居三十年。及元末至正十一年(1351)民变渐生，奉召复出，参与元朝镇压民变的活动。但不久又被免替，告病而归。年七十二卒于乡，著有《存复斋集》十卷。俞焯在序中说他曾得许道宁画，仿效涂抹，适臻其能。他的画受高克恭和赵孟頫的影响，但他重视观察自然，取山川林壑远近之势，以画笔作游稿，并非只因袭前人的技法和结构。倪瓒说“朱君诗画今称绝”，杨维桢称赞他落笔奇古，“笔迹远过李咸熙”。他与郭天锡交好，两人相对作画，各出新意，图成则相顾欢然。

　　故宫博物院的《秀野轩图卷》《松溪放艇图卷》、上海博物馆的《浑沦图卷》、台北故宫博物院的《松下鸣琴图轴》等都是朱德润传世的精品，但流散在外的真迹已不多。此幅《岩亭听泉图》作于至正元年（1341），朱德润46岁，时间上比《秀野轩图卷》早了三十多年，算是他较早期的作品。画面的整体结构和山石造型仍有李成和郭熙的影响，但在苍润中又带有赵孟頫的雅拙，每一笔都务求准确。笔法虽不及《浑沦图卷》的飞动随意，或《秀野轩图卷》的点画自如，但墨色厚润，气度端凝，真能表现出山居的安详静穆。图上的款书亦佳。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所藏的李赞华《获鹿图》上有朱德润的题跋，时间相距约十年，但书体结构和运笔之法仍可相证。

　　此画曾为庞元济所藏，庞氏编印的《虚斋名画录》《虚斋名画集》及《历代名画共赏》都收录出版。明代项德新曾在万历壬寅年（1602）临摹一幅，亦为虚斋所得，见《虚斋名画录》卷二。项德新的临本现藏于上海博物馆。

　　题跋诸人中，雷鲤为明嘉靖至万历年间人，生卒年不详。字白波、惟化，号半窗山人，福建建安人。曾任礼部郎中，能诗，绘山水花草，老笔苍然，尤以书名。嘉靖三十四年（1555）至安征枞阳県北之浮渡山隐居修道，并留下多幅摩崖石刻。如枕流岩内有“壸天别业”楷书大字，又西侧玉龙峰旁岩洞题“雷公洞”等，至今仍存，所咏浮渡山之诗作亦多。竟陵派诗人钟惺（1574—1624）在1614年与友人来游，夜寻雷鲤石刻，归旅舍后把石刻上雷鲤之诗作秉烛抄录，赞为佳作，并与友人作诗以纪念。事载于钟惺著《游浮渡山记》中。

　　雷鲤在跋中提及此画是“杨仪曹君谦故物”。杨循吉（1456—1544），字君谦，仪曹乃其官衔。他是吴县人，明成化二十年（1484）进士，授礼部主事。他个性狂狷，好论人长短，又以学问穷诘旁人。年三十一岁即乞病致仕，结庐支硎山下。长于诗及小令，自谓“惟求直吐胸怀，实取景象”。正德年间复召起，却不授官，只侍帝作词曲如优伶，循吉愧而乞归。晚岁落寞，卒年八十九。所作除诗文集外，重撰辽金史，尤专注于方志的修篡，有《吴邑志》《金山志》《长州志》等。雷鲤跋中又提到陆贞山，即陆粲（1494—1551），字子余、俊明，号贞山，江苏长洲人。嘉靖五年（1526）进士，选庶吉士，授工部给事中。为人刚毅敢言，因直谏下狱，复职后又再因疏言贬官，终以母病乞归。平生精研经史，博学多识，著有《陆贞山集》《左氏春秋镌》《左传附注》等。

　　另一题跋者欧阳衡，字师尹，吉水人。元末举进士，不仕，隐居山谷间。见《宋元学案补遗》。

　　（作者黄君寔，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学系学士，日本京都大学中国文学硕士，美国堪萨斯州立大学东方美术史硕士。著名书画鉴定家、学者、书画家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