洗心：心灵获得自由的前提

　　程大利 阴阳九势 万籁俱寂

　　42cm×112cm 纸本设色 2019年

　　程大利 岩横万古难消雪

　　142cm×52cm 纸本设色 2019年

　　“洗心”一说，系六朝宗炳提出，亦见到清代宋荦《论画绝句》有云：“一对珍图一洗心。”

　　传上古隐士许由，拒绝尧的传位，还觉得耳朵被弄脏，竟跑到河边反复冲洗（晋皇甫谧《高士传·许由》）。这种传统到了晋代竟成时尚，“隐逸”主题充斥诗文。陶谢而外，宗炳在《明佛论》中说“若老子与庄周之道，松乔列真之术，信可以洗心养身”，并将此观念引入山水画论。他对“洗心”是这样理解的：

　　于是闲居理气，拂觞鸣琴。披图幽对，坐究四荒。不违天励之藂，独应无人之野。峰岫峣嶷，云林森渺。圣贤映于绝代，万趣融其神思，余复何为哉？畅神而已。神之所畅，孰有先焉？

　　畅神说由隐发端，放飞生命，排除心累，求得一闲，冲破了“比德”框架，倡个体的解放与心灵的遨游。山水画的思想一经提出就以自由的精神光照中国艺术史。

　　按宗炳的“澄怀观道”说，“澄怀”才能观道。否则，人“骛于技巧之途而人心趋于诡诈，驰于精美之域，而人心流于侈靡”（见汤用彤《理学与中国文化》）。若要提升境界，“澄怀”必是前提。“澄怀”已不同于“洗耳”，还有一层内心革命的意味儿。要把心掏出来，洗干净了再说山水画的事情。如若心中尽藏得、失、毁、誉，则与山水画远矣。故洗心除浊，养得心气，让心气无浊。此气虽静却可大于千牛、勇于十虎。

　　洗心求净，唯净能排除俗务的纠缠，避开得失的煎熬，这是修为功夫。

　　“山水”是未被世俗污染的“净土”。到了宋代郭熙，把宗炳的“洗心”诠释得更明白：“君子之所以爱乎山水者，其旨安在？丘园养素，所常处也；泉石啸傲，所常乐也；渔樵隐逸，所常适也；猿鹤飞鸣，所常亲也。尘嚣缰锁，此人情所常厌也。”所以，山水画满足了士大夫的心理需求，成为“士大夫气”的一部分。山水画也成了“体道艺之合，究圣哲之蕴”的一种方式。

　　“洗心”是心灵获得自由的前提，人类的巧智多与自然相悖，与自然相悖是得不到自由的。所以，老子提出“大道至简”。

　　洗心，即是奔着这个至简的目标而去的。（文/程大利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