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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茀之谈艺录

  吴茀之 芦白螯肥 32cm×44cm 纸本墨笔 1938年

  吴茀之 芝兰博古 84cm×37cm 纸本设色 1946年

  一个中国画家,如果缺乏深厚的诗文修养,只知就画就画,则不免凡俗浅陋,充其量不过是匠人之作。

  别认为用水墨作画就一定高雅,倘若画家的情趣格调不高,就是用水墨作画,仍使人感到俗不可耐。

  “人品不高,落墨无法”,首先为人要作风正派、道德高尚、品质优良,然后艺事才能有成就。

  在我们中国,画界人多得不可胜数,而最终成功者能有几人?天资不足,可能是一个原因,但不是主要原因,因为勤能补拙。画家一生失败最重要的原因,在于不走正道而误入歧途。

  古人说写文章要有感而发,我们画画也要有感而发,自己都不感动,怎么能感动别人?

  自然界的花花草草都是在竞争中才生存下来的,所以生命力特别强,特别有生气。我们画花卉就要表现这种生气、野趣,要“天然去雕饰”。过去有些画家画花卉,都是宫廷花园里的花卉,人工气太重,没有一点活气。所以深入生活,行万里路,对花鸟画家也同样是十分重要的。

  做人不可得意忘形,画画却要得意忘形。忘形不是不要形,而是在深厚基本功的基础上,形随意出,形在意。没有形,意也无从表达。功夫未实,狂涂滥抹,自鸣得意,这是自欺欺人。

  艺术最忌雷同。我这个人就喜欢求变。流水不腐,户枢不蠹。不变不动,就会僵化,就没有生命力。有变化才能出神奇。特别是你们年轻人,艺术上不要过早定型,即使有点成果,也切不可当作包袱背起来,舍不得丢掉。满足于一得之功是没有出息的,要不怕大起大落,要敢于大破大立。有所得必有所失,只有舍得失去,才会有大的收获。

  能画不难,由能而精实在难,由精而有我更难。有我就是有作者的真面目;有真面目,即一点一拂,自具独特的作风。

  作画贵有意境,如同作诗之贵有意境,想非凡人所想,别出心裁。作画也能以无法为法,求不似之似,立意奇险,巧夺天工,方得一“高”字。一幅画的意境不是自然天成的,必须通过气韵、笔墨、布局等的艺术加工才能显示出来。

  作画落笔要凶,以求大局的气势,不可抖抖索索,犹豫胆怯,似是而非。但这种“凶”不是胡作妄为,而是意在笔先,“胸有成竹”。今人作画用笔注重力的表现,然而力贵含蓄,戒浮露及粗暴之气,否则虽有力亦觉霸气横行,这是不可取的。

  画如一气呵成,自然能够精神饱满,全局得势,而妙趣横生于纸上。但是作画光讲气势还不行,写意画不是不要形象,而是要高度概括提炼,用极其简练的笔墨表现对象的形神。特别是对象结构的关键部分,决不能马虎。

  大胆落笔不容易,细心收拾更不容易,真正的功夫就体现在收拾上,收拾的过程就是深入的过程。只能画一个大效果,深入不下去,就是收拾的功夫不到家。

  中国画主要以线造型,称线为笔。一根线可以产生抑、扬、顿、挫,一波三折等变化,又可产生徐、疾、轻、重、厚、薄、刚、柔、拙、巧等感觉。这是中国画用笔的特殊功能。用笔的道理,务去疲软而尚挺拔,除锐滞而贵松俊,绝浮滑而致沉着。譬如画一线,未落笔时,应如飞鸟投林,凭空作势;既落笔,则如云程发轫,从容而有力;中间部分,尤须挺腕力行,气不可断;收笔处更应藏锋得势,不可轻佻。作画能如此下功夫,自然笔到意随,运合法度了。否则,笔着纸上,力轻见浮,力重则钝,疾运则滑,徐运则滞,偏用则薄,正用则板,诸病丛生了。笔既下灵,以求象物,纵得形似,而神韵索然。笔的操纵虽在手,而雅俗实发于心,古人作画,意在笔先。心使之而腕运之,所以下笔有神,没有一笔不是从心坎中流出,自然能够笔为我用,而笔笔有我了。所以学画的人,想谈用笔,尤其须注意文学诗书金石的修养之功,以求深造!

  花卉的笔墨,常因气候而异。画春花,要得滋润含露之意,故宜用湿笔;画秋冬之花,要得其傲霜之态,故以燥笔为之。凡画花卉,要得其迎风、带雨、含露之意态。

  作画的笔分硬性与软性两种。硬性的笔如狼毫、紫毫、山马毫等,用它易显笔墨苍老,但能出赤筋露骨;软性的笔如羊毫、兔毫、鸡毛等,使用它,风韵固佳,却易失之于嫩。然而功夫到时,自能笔为我用而不为笔使。用硬性笔,亦觉其刚健含婀娜,脱尽霸气;用软性笔,亦觉温文而有骨,如绵里藏针。所以老嫩之分在于笔,亦在于作者能否活用。

  双钩以练笔,没骨以练墨,然而双钩也须有墨,没骨也须见笔,如此,方为好手。

  用墨能浓而不滞,淡而不薄,干而不浮,湿而不滥,黑而不浊,这都有关于用笔。力透纸背,虽淡也厚;笔笔见笔,虽浓亦活;笔浑虽瘦而见肉,笔劲虽肥而有骨;笔无停机,黑处也自见元气磅礴。所以笔不碍墨,墨不碍笔,笔笔与墨会,而后能相生相发。用墨难,用色更难。用墨不当,稍微有点涉俗,似乎不伤大雅。用色不当,则如村女涂脂,恶赖立见。用色以有新趣、得粹美、能深厚为上,有新趣则不落常套,得粹美则无烟火气,能深厚则色相庄严。

  布局,就是构图创稿法,凭作者的思想随意布置通幅的局势。画家称它为章法,为画前第一关。当濡墨吮笔时,须胸有成竹,先定气势,次分间架,次布疏密,次别浓淡,转换敲击,东呼西应,面面俱到,自然水到渠成、随笔涂写。没有瞻前顾后的毛病,而有掉臂游行的乐趣,无疑这可以成为好画。

  布局总以灵气往来不窒塞为贵。主要方法不外乎宾主、虚实、疏密、开合诸理路罢了。宾主之位明,则层次分,虽乱头粗服中,也自有条理。虚实二字,尤其为布局所应当注意的,大约左虚右实,右虚左实,为布局的不二法门。虚是难画的,实景清,而虚景自现。虚景就是无画处,实景就是有画处,虚实相生,则通幅皆灵,无画处也成妙景了。疏密是画的散聚法,当散不散则气窒,当聚不聚则神靡。古人说:“疏可走马,密不通风。”这是说局部的布置。至于画的开合,犹如行文的起始,最有关于全局,要以取势为主,放得出,还要收得住,往来顺逆之间,就是开合的所在。生发处是开,一面生发,就考虑一面收拾,自然可以结构严密,而无散漫的毛病,收拾处是合,一面收拾,又思一面生发,则时时留余意,而处处有神了。

  凡画欲简,先要求其繁,能繁而不乱,才能简而不空。花鸟画取材,尤贵简而不繁,简则用志不纷,专心于神,一种孤高拔俗的格趣,自然能够显现于纸上,使观者也能够比较容易心领神会,而感到醒目而气爽了。

  画面紧的,题款宜松;画面松的,题款应紧。题款起着调和互补作用。切忌题在画眼及画面出气的地方,以免阻塞不畅。

  画上的印章,也为款后所当经营的,如果篆刻精雅,印色鲜洁,地位得当,也足为画增色。画面上只落了作者的名字,用一方印就够了。如桌有长题,可用两方;小的在上,大的在下。朱文在上,白文在下为相称。南印的距离不可太近,近则局促不畅。款有姓,则用名印,款无姓,则用姓名印,以免重复。印有所谓闲章的,用于款题之首,谓之引首章;压在画之下角者,谓之压角章。压角章现在很盛行,它的印文有的用斋、堂、馆、阁,或取闲散别号,或用古书成语,以及诗词断句。关于篆刻的粗细及用印的位置,则须看画而定,写意画篆刻宜粗放,工笔画篆刻宜细巧。

  文/吴茀之(摘自《吴茀之论画理与画法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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